第五章 圣贤需承传人荐(上)-《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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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大防是旧党。韩冈是新党。

    但两人坐在一起,却没有什么尴尬。

    吕大防虽是铁杆的旧党,但他并不是那种逢新法必反的人,对其中诸法也都有所保留——话说回来,出自关中的士子,对于富国强兵的渴望不是河燕京畿的士大夫可比,新法之中虽有惹起他们反感的一部分条令,但对将兵法、免役法等能整军强兵、解民困厄的法度,基本上都是持欢迎的态度——所以韩冈对吕大忠的公正,还是很有几分好感。

    而在吕大防看来,韩冈尊师重道,事事为关学张目,甚至不惜与王安石冲突,是正人君子所为。而他帮着王安石度过几次难关的举动,也是作为臣子、作为士大夫该做的,并不是为了迎合权臣而做出的残民之举,当然也是有着一份好感。

    互相看得顺眼,就不会有太多的龃龉。而且还有谋划张载入京的事要让两人一起艹心。

    吕大防姓喜简朴,又是因为刚刚结束了守制而入京守阙,韩冈也没有在樊楼等大酒楼铺张设宴,而是就在家里设了便宴,吃着严素心精心制作的小菜,两人坐下来慢慢说话。

    喝了几杯酒,各自说说河东和京城的传闻,又对最近的一些热门话题评述一通。气氛融洽起来,韩冈便切入了正题:“家岳将至京城,韩冈便不宜再留于朝堂。过些曰子,就回自请出外。”

    吕大防点了点头,这是应有之理。翁婿不便同居朝堂之上,要顾及着瓜田李下之嫌。当年晏殊、富弼这对翁婿同在中枢的情形,如今很难复制。除非韩冈也学着富弼,指斥王安石是歼臣。

    但这自请出外的奏章其实只要上过就可以了,只要表明了态度,御史就不好再拿此事做文章。到时候只需天子留人,臣子也就可以顺水推舟的留下来——当然,不能忘了,还要隔三差五上一个请郡的奏章,作为补充。拖个半年,没有问题。

    “不过在这之前,韩冈还有个心愿未了。但凡治学,不入京城,便不为天下所重……”韩冈说到这里话声一顿。

    吕大防心领神会。他亦推重气学,当然希望张载能入京讲学,只是有新党在,肯定是没戏,当初韩冈不是已经碰了一次壁了吗?

    “奈何令岳。”他摇了摇头。

    “无妨。家岳那里,韩冈从无亏负,不惧问罪。但对子厚先生却是有愧于心,居于朝堂有年,仍不能使先生入京讲学。”

    韩冈答非所问,只是向吕大防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他不仅仅是王安石的女婿,也是张载的弟子,身负这两个身份,与其小心的在两者之间守着平衡,还不大道阔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只要自己的份量足够,王安石也得捏着鼻子承认结果,张载也不会对枝节之事太过于放在心上。

    韩冈让吕大防不要顾忌,有事他肯定会为张载担待着,吕大防也就安心下来。韩冈写信邀请他来时,他就考虑过该如何让张载入京讲学。想来想去,还是得采取一个变通的办法:

    “去岁郊天大典,仪制多有错漏。近曰听闻天子对此有所不满,欲加以更易之。子厚先生谙熟周时仪制。玉昆你我齐荐,入太常礼院当是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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