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何与君王分重轻(17)-《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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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时制宜,相时所变者,用也。其体当如一。”王安石以体用论回应韩冈,体,是本质,用,是表象,不论时代是否变了,根本和本质的东西是不会变的。他又转身面对赵顼:“臣奉陛下之命,作三经新义,一道德,变风俗,十余年来,小有成果。然如今风俗虽稍变,道德尤未一。臣虽老迈,不敢辞其责。但各家之说,亦有可取之处。诚不可弃,当择其善者而用之。”

    赵顼的心意,王安石明白了。并不是要压制韩冈,这并不是聪明的做法,而是将他纳入体系之中。在重释经典的无穷多的争议中,将他的精力消耗殆尽,不再为患。

    王安石方才确定了韩冈态度,不再有何犹豫,先配合把韩冈弄过来编书。《三经新义》不可更动,但五经之中还有《易》和《春秋》未解,慢慢跟他争好了。

    新法难以撼动,新学又在国子监中成为钦定的教科书,想要改变这一切,根本不可能。王安石也不会像变法之初时那般,有不合己意的论调立刻加以攻击,要除之而后快。十几年的时间沉淀,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自信。就是总能别出机杼的女婿,王安石也有信心让他心力耗尽。毕竟在五经之中,《易》和《春秋》是公认的麻烦。

    “敢问平章,何者为善?”韩冈转身面对王安石,“孔子曰:尊德性而道问学。治事当诚于实,论学、治学亦当以实验之。如若不实,不可称善。”

    “枢密之实,可是道理之实?”蔡卞斗志满满,又率先反问,“枢密旧年曾经讲过以‘旁艺近大道’,如今再看,却将旁艺作大道。”

    韩冈所倡导的学术,很难被经义所约束,实际上也完全跟经义挂不了钩。蔡卞毫不客气的指出了这一点,还把韩冈当年学业尚未有成时的话,当面丢了出来。这也不算是秘密,当年知道的人就不少,现在也早传开了。

    “傅说,版筑之徒。为殷高相,国大治。其何以治国?技近乎道也。触类而旁通,举一而反三,于版筑间,治国之术已明。”

    蔡卞冷笑了一声:“看来枢密觉得不需要读书了?”

    “皋、夔、稷、契之时又有何书可读?”韩冈看了对面王安石一眼,

    王安石脸色黑了三分,韩冈是戳他的软肋。

    当年王安石初入政事堂,与同列宰辅争论变法,曾‘公辈坐不读书耳’,当时同为参政的赵抃反驳道:‘君言失矣,皋、夔、稷、契之时,有何书可读’。堵得王安石一时没话说——尧舜和他们的臣子所在的时代,当然是不会有儒门经典,也就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而已。

    不过韩冈紧接着又对蔡卞道,“圣人之所以为圣,就是因为圣人留下了《诗》、《书》、《礼》、《易》、《春秋》,使后人有书可读,贯通之后可明道理。自此世人有了通衢大道可走,不必辛辛苦苦从头自悟。只是当有了经典之后,却让世人少了应用。读书人性情、智识、阅历迥然有异。对经典的理解也各不相同,这就是传注多歧的缘故。若想明辨其对错是非,就只能再以实验之。‘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不能惑于传注,惟诚于实。”

    两句孟子的话,也正是韩冈拿来做幌子的依仗。

    “民胞物与,何如墨翟之言,不知父母所亲何在?”说话的是排在后面的6佃,也是王安石的弟子,同在馆阁中,韩冈方才没有注意到他。

    张载的爱必兼爱被说成是墨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反驳起来都很费口舌,“大君,宗子也,大臣,家相也;‘长其长;幼其幼’。由近而远。有亲疏之别,上下之序,礼也。墨家兼爱,视父母路人如一,悖于常性,非礼也。”

    “‘乾称父,坤称母。大君者,吾父母宗子’,枢密亦天子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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