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经济四方属真宰(上)-《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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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佑五年三月戊申。
阴转小雨。
在日记本上写下两句,韩冈抬眼看了一下摆在窗边的温度计,玻璃管中水银柱的最上端指着标记着十的刻度下面一格。
九度。
开封府农历三月的夜晚,九度这个温度还算是在正常的范围之内,至少比去年三月的一天夜里气温骤然降到冰点之下要好。
温度计的概念,已经在《九域游记》中出现,不过更早一点,韩冈已经在《自然》中提出了温度的概念,并将水的冰点设定为零度,沸点为一百度。并且在之后的论文中,通过的托里拆利实验,确认了大气压的存在,顺便对水的沸点进行了补充,也就是用猜测的口吻,明确了气压对沸点的影响。
而将韩冈的猜测进行证明,在韩冈就任参知政事后,便成了人人争先恐后的一件事。最近的一次,便是是通过《自然》期刊的组织,让各地的会员和通讯会员,分别在庐山、雁荡山、五台山等山脉顶峰,以及三十九处出于平原上的州县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实验,参与的会员及通讯会员总共过三百人,最终确认了高度及天气变化对气压的影响,同时也确认了气压和沸点的关系。
不过尽管相应的概念已经提出和验证,韩冈也很早就选调工匠试制温度计,但适合制成温度计的玻璃管制造起来有些难度,玻璃管内部空间很难保持平直均匀,至今为止,成功的希望依然只能放在运气之上。
但韩冈家里,还是有好几支温度计和气压计,每天的每个时辰都会有人将之记录下来,最后抄录两份,一份集结成册,另一份送到韩冈这里。
韩冈从桌上拿起记录纸条,从昨日申时开始,到今天申时,每个时辰的温度变化,都在纸条上。并不需要太多,只是几句话吩咐而已。
韩冈提起笔,一丝不苟的将最高温度和最低温度写进了日记。这等记录天气和气温的习惯,若能持续上几十年,而且能够一直留在京城,肯定会是研究开封天气变化的重要资料。韩冈不仅仅自己这么再做,他还在《自然》中选择了
而且不仅仅是温度计和气压计,还有雨量计,记录下每场雨水的数量。设立气象局,暂时还有不到时候,但通过《自然》进行气象学知识的普及,将之从天文学中分割出来,已经在进行之中了。
日期和天气之后,韩冈继续他的日常功课。
不独是他,不少士人都有记日记的习惯,今天遇到的几桩大事,大都简要的记录下来。曾布就记日记,而且是自幼便记,他被抄家的时候,抄出来的日记本装满了一辆车。
韩冈看过其中的几卷,上面的都是些文过饰非的东西,责任都是别人的,功劳都是自己的。尤其是当年曾布叛离新党的那一桩公案,全都王安石、吕惠卿、曾孝宽的错。韩冈也很荣幸的在其中成了倒坏水、给王安石出谋划策的角色。
韩冈在自己的日记本,也不会太客观,不过他日记本中的内容,记录科技和工业进步的比较多,政争几乎没有。没空的时候,只会是将天气、气温记录下来,然后干脆的跳过这一天,闲起来,则会当做练字,顺手写上一些记忆中的科学理论,当成自己猜测。
笔锋在纸面上挪动,忽忽数百字。放下笔时,正好听到外面的云板响了几声,要等的人差不多该到了。
可惜精确计时的钟表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明出来。不然,就不用云板声来传达家中刻漏所指示的时间。
尽管韩冈早已给出了摆钟的原理,但想要看到使用钟摆来确定时间流逝的座钟,还得需要某位工匠的灵光一闪。若是有了钟表,能够更精确地测量时间,不论是生产生活,还是军事行动,都能从现有的水准上再上一层楼,更是进入工业社会不可或缺的关键道具。
正想着该如何再激励一下工匠们,外面家人扬声通禀,“相公,王学士来了。”
判军器监、枢密院直学士王居卿终于到了。
就如王居卿数年间,虽说职位未迁,可贴职已经积功升到了直学士一级,韩冈现在也已是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集贤院大学士。
半年前,韩绛上表乞骸骨,遂以中太一宫使告退。苏颂独相半年,然后二月初,几番辞让后,韩冈正式就任宰相。
诏书一出,朝中全无异论,本就是水到渠成一件事,而在他就任宰相之后,家中仆役便一夜之间全部改口——相公二字之贵重,让他们这些做仆婢的也觉得与有荣焉。
“请他进来吧。”
韩冈说道,将桌上的日记本收起来,来到外间,顺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出来,等着王居卿。
“居卿拜见相公。”
没过片刻,王居卿便被引了进来,韩冈在阶上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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