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骎骎载骤探寒温(五)-《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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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诚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茶汤,宗泽静静的看着,忽然开口:“宗泽战前臆测太多,倒是让诚甫兄见笑了。”

    景诚抬头一笑,“倒也没什么,如果事情生在关西,汝霖你可就是算无遗策了。”

    “不。”宗泽肃容说道,“若是在关西,贼人根本就攻不下任何一间村寨。就是关西乡中十二三的少年,若有个一两百,手持兵械,也能赢得了他们。”

    “是吗。”景诚一声轻噫,心中自是不信。

    “关西的蒙学、小学,每天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用来列队操练。虽然只是排列队形,练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但到了冬季保甲操练时,蒙学生上场演武,阵型队列比他们家里的父兄强上许多。”宗泽像是要倾吐些什么,“三年蒙学,不只是读书识字,更重要的是增长见识,同时也在学习的过程中,学会恪守纪律。这才是精兵之本。”

    “或许吧,但江南民风与关西毕竟不同。汝霖你乡贯两浙,想必比我更清楚。”

    宗泽默然不语,摇了摇头。

    景诚双手推动着精致的小茶碾,将茶团一点点的碾碎,头也不抬的问道:“此次两浙变故,有明教担下来了。但相公日后打算怎么处置,是否就这样。”

    “诚甫兄怎么看?”

    “此番事变,虽有明教作祟,实肇因丝厂,此事不寝,工人依然受东主盘剥,长此以往,其何以堪?以我看来,日后火焚厂房之事必将再现。”

    宗泽默然片刻,道:“张因考绩下中,展磨勘三年,段炜任满转迁宫观,段将老迈,将斥其自乞骸骨,而6子石素无官声,宗泽出京前,御史已经上表弹劾。过几日,将会有一份朝报往各路军州,想必会给人提个醒。”

    景诚停了手,对宗泽摇头,“恐其不易。”

    宗泽道,“佃农闹佃之事自古未绝,士卒闹饷也年年都有,工人为了工钱闹事又何足为怪?官府只要维持住不将事情闹大,最终他们会取得一个平衡。而且此番事后,想必江南也不会有几家丝厂,再敢于苛待工人了。”

    民不可轻。民畏官,但官也一般畏民。

    两浙百姓的两税和身丁钱,多是以丝绢的形式缴纳。所以江南就产生了一种专门用来缴税用的丝绢。正常只能织一匹的生丝,缴税的丝绢至少能织出两匹来,黑心一点甚至能能织出五匹。

    这类丝绢上的经纬线,最恶劣的情况,稀疏得能钻过蚊子。宗泽曾见韩冈拿了一匹到中书,半开玩笑的说,连纱窗都做不得了。在过去,朝廷会把这类丝绢当做军饷下去,不过韩冈治事之后,不合标准的丝绢都被禁止下,而是按照产地回原州县,让当地官员自己处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是宗泽听韩冈说的,不仅仅是上级对下级,百姓对官府依然有办法。最坏的情况,就是揭竿而起。

    面对雇主,百姓又岂是好欺负的?只要官府不干涉太多,迟早会有一个平衡出来。

    “但愿如此。”景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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