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微雨(一)-《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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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石桥堡,正如其名,就是石桥畔的堡垒,周长只有两百步,将将够上寨堡的边缘,驻军也不过半个都。在三十丈的石桥对岸,还有着一座下石桥堡,驻扎了剩下的半个都。

    平日里,一百一十二名护路兵,在这里守卫着徐河大桥的安全。

    等到这一次宋辽开战,驻守此处的兵力就立刻增加到两个指挥,还各添置了四门火炮。而且在制式上,上下石桥堡都是采用了最新的军事工程学的成果,没有过于高耸的寨墙吸引敌军的炮火,而是与引桥、堤坝融合一处,大半个寨子立于河滩上,徐河河水拍打着墙垣,敌军能够进攻的位置只有十分狭窄的一段空间。

    徐河为屏,一面临敌,两堡夹持,相互支援。如此守备,想要攻下来,让辽国最精锐的神火军付出巨大代价也不一定能做到,何况只是一群打草谷的骑兵?

    辽人虽然在三州肆虐,各部兵马穿过徐河的次数不少,但徐河大桥这里,几波辽军都只是稍作试探,便放弃了攻击,选择了自上游或下游的浅滩淌水而过。

    因而韩钟才能在徐河畔安睡,他是很想钓几部辽骑来多挣点功劳,但绝不会把钓鱼变成送肉上门。白天可以自蹈险地,但晚上肯定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睡觉的。要是有那支辽军觉得这座石桥堡比保州的车站大营要好攻打一点,韩钟也很期待他们登门造访,可惜根本没有人来。

    韩钟走下阶梯,陈六和岑三正在下面的小厅中等候。

    “二郎。”两人一起起身。

    韩钟阴郁的脸色顿时一变,热情的笑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个多时辰了。”岑三是出去探查敌情,带了三匹马,一夜来回跑了一百多里,与辽人的哨探交了两次手,加上白天的份,等于一日一夜全都在路上奔波,眼圈下面的青黑色十分显眼,站起来时双脚都是带着颤。

    韩钟见了,关切的问,“多劳三哥了,可曾休息过了没有?”

    岑三谢过韩钟的关心,道,“回来就睡过了,刚刚起来。”

    “一会儿再去休息一阵吧。”韩钟说了,又问,“三哥昨夜可曾发现了北虏踪迹?”

    陈六道:“若是发现敌情,肯定就会叫醒二郎你了。”

    岑三也摇头,“在徐河南岸,小人没有发现北虏的踪迹。后来小人就在徐河边寻过去,找到了几个乡民,都说是看见了北虏过河北去了。小人特意问过时间和旗号,应当是三支不同的北虏。”

    韩钟望向陈六:“最近两日出没在保州城附近的北虏骑兵也就三支吧?”

    “一支是北虏安州团练使所领,一直在接近满城的位置上。一支是北虏南面迭剌所部,过河最迟,也正是昨天出现的。还是一支何人所领尚不知,劫掠村寨最多的便是这一支,这两日在徐河南岸还有活动的北虏就这三支。原来还有一部,不过第五将追过徐河后,与之两败俱伤。”

    韩钟沉吟起来。若是岑三所探无误,那么辽人是明显的开始收缩了。

    徐河水虽浅,不过渡河时还是十分危险——危险来自敌军。

    整个定州路,临敌的有定、保、广信、安肃四军州,但定州北境就是太行山,只在山口设立了几座军铺,都不要建城寨的。辽军想要攻到位于定州南端的定州州城,得从东北面的保州过来。

    而保州、广信、安肃三军州说是定州路的防御重心,其实就一块巴掌大的地,不过百里方圆罢了。一两万兵马辗转腾挪都嫌局促,何况双方加起来十余万兵马?

    现在定州路八成兵力集中到了保州,及其以北的广信、安肃,辽军主力则齐集天门寨城下,宋辽两军主力之间的距离,只有区区五十里不到。

    这是大军半日行军便可抵达的路程,也是列车两个时辰的路程。

    只要双方都有意愿决战,随时可以在这四十余里之间选择一处作为会战地点。

    王厚暂时不想前进至安肃城,因为那时两军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到十五里,前沿阵地更是会紧贴到在火炮射程之内。一旦成功抵达,就等于把辽军的尾巴拽在手上,使其难以轻易走脱——敌前撤退从来都是军事上最困难的课题之一。到最后,辽军甚至有被河北宋军合围的危险。

    因此一旦王厚率军出动,辽军多半就会立刻挥师南下,试图在半途中阻截官军主力的行军队列。

    一边是步军为主,另一边则多是骑兵,作战且不论,百里之内的行军布阵,辽军在速度上是占据优势的。纵使官军有铁路为助,也比不过辽军。

    如果在行军半路上遇到辽军严阵以待,数万大军将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因而王厚在等待,等待天门寨继续消耗辽人的战力,等待真定府路和高阳关路能尽早解决境内流窜的辽兵,从侧翼赶来,也是在等待后方的援兵。一旦河北大军会集,将会是辽军的末日。

    所以韩钟就很难明白,为什么耶律乙辛还要强行攻击天门寨,而不是选择借助骑兵的机动力,设法各个击破。

    看看,先攻打保州对局势有多好?最差也还能抓住南朝权相的儿子,可惜耶律乙辛并没有那么做,还是死死蹲在天门寨的门口,跟那块硬骨头较上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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