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此际风生翻离坎(下)-《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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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说出这番话,苏颂算是掏心挖肺了韩冈起身,端端正正的向苏颂行了一礼:“多谢子容兄之言,韩冈理会得”他苦笑一声,“为千里镜叫屈的话也只在这里说,日后自能见分晓的事,韩冈也没打算上诤谏不过在气学,是绝对不能让的”
对于韩冈这种宁折不弯的脾气,苏颂有三分无奈,但也有五六分欣赏说起来,当年他做中舍人的时候,也是不当让时,绝对不让硬是不肯给天子草诏,与其他两位中舍人,号为‘三舍人’,最后贬官出外
苏颂也不再劝了,转开话题:“洛阳的大程小程,听说最近有出来了”
“以《易传》为名”韩冈一直都在关注洛阳,收到消息,自是比苏颂要早,“很早就开始写了,只是最近才出来……也是赶着近来的风气,要争一争道统”
“《易经》源出三圣,如果不论后人伪作的可能——其实也就欧阳永叔说《周易》中有几篇为后人伪作——算得上是诸经中最早问世的几本之一只比《尚》迟上了那么一点圣人之学,其根本便在这一部中”苏颂顾视韩冈,摇头轻笑,“二程作《易传》,这也是一般的要从根源做文章了”
王安石作《字说》,这是从一字一词的训诂释义上下功夫,由此来抢占儒门经典的注疏权,加强之前《三经义》的根基就像后世一级级升上去的教育制度,小学是中学、大学的前提和基础;此时的小学,也同样是一切经学的基础而程颢程颐如今以《易传》传世,也是有着同样的心思
二程的《易传》,韩冈的自然之论,王安石的《字说》,都是从基础中来,将根本攥住一旦事成,道统便在手中而三家所选择的着眼点不同,便是体现了三家学派根本性的差异所在
不仅仅是这三家学派,其他学派治学,无不是用上提纲挈领的做法
前代诸儒,孙复著《易说》、石介授徒以《尚》、胡瑗有《洪范口义》、《论语说》;欧阳修则是通观诸经,乃至考订其真伪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皆崇法《春秋》,在春秋三传上下的功夫极深
此乃当时的天下局势,西北二虏猖獗而中国衰弱,必须在尊王攘夷四个字上下功夫,以振奋人心,除了《春秋》,别无他选同时在唐时所定下的《周易》,《尚》、《诗经》、《礼记》、《春秋》这五经中,以《春秋》一经最易着手,毕竟孔颖达所编纂的《五经正义》,只有《春秋左传正义》,《谷梁》、《公羊》两传说得就少了,这就给了宋儒上下其手的空间,宋儒颠覆汉唐经学亦自此而始当时的纲领,便在《春秋》之上
《春秋》是鲁史,到了如今,三苏父子重史论,司马光重史学,其实可算是《春秋》一脉而邵雍、周敦颐,一个钻研象数之《易》,另一个讲得是太极图,皆属易学一脉都是有源流的
韩冈要争道统,当然对开国以来的儒门变迁有过一番深入的了解那些有所成就的大儒,他们治学的根基在何处,韩冈清楚,他们自己清楚的如今学、程门一争道统,没有人会知道该在哪里做文章
天子压制气学,说实话,韩冈的心里可是憋着一口气虽说在情面上对岳父王安石有些过不去,不过这一场道统之战,韩冈可是半点都不准备退让,也退让不得
检视着桌上做样品的药材,韩冈的眼神愈的冷冽,“家岳《字说》成之时,曾经将初稿寄送给我不过看了之后,便回了一句‘刻舟求剑’如今洛阳的《易传》,在在下看来,也是一般的‘刻舟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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